路好了 村美了
我们村子处在秦岭北麓一座山脚下，两边的山谷从群山中横冲直撞地奔突而来，在村子东西两边闯出与村子落差几十米的河道，又在村北交汇一起蜿蜒而去，把整个村子围成一座依山旁河的“孤岛”。那条小路像一根细绳，从村子里抽出来，曲曲弯弯地垂延到村子下面的河道里，把村子与外界联系起来。
人常说“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这条细绳一样的小路，从村子到西边河对岸的公路不到2华里，但是却崎岖不平，特别是那条并不算宽的河流在雨涝时节，动辄就会把这2华里的路演变成3华里甚至更长，而且更加难走。因为河里涨水，要进出村子必须沿着山脚下的羊肠小道，绕行到上游的水库大坝上。即使是平常时节，甚至冬季河道干枯，满河滩大大小小的乱石也足以让除了双脚之外的任何交通工具望河兴叹。所以当人们对小汽车已经司空见惯的时候，在我们村子里除了仅有的两三台农用拖拉机偶尔在巷子和田间突突突地来回爬行外，那些时尚现代的小车似乎永远都是电影电视中才有的东西。
记得有一年，我和父亲外出回村，走到村子对面的公路上时，突然远远看见一辆吉普车像瓢虫一样，一溜烟地爬上了那条细绳路的坡。当时我心里一阵惊喜，三步并着两步赶回村里。那辆军用吉普就停在村子中间的巷道上，旁边早已围满了看稀罕的男女老少，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新奇、兴奋和羡慕。吉普车是村里一个在外当兵多年回来探亲的人开的。不过他是怎么样把吉普车从村西的河里开过去的，又是怎样爬过窄窄的小路的，我始终都没弄明白。那辆吉普车在巷道里停了几个小时就在全村人兴奋、满足，甚至有点自豪的眼光中离去了。此后多年也没有小车到村里去过。前几年，偶尔有人开着小车到村里去也只限于天晴，而且河里没有水的时候，不然离河不远就要安步当车。有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单位同事慕我村依山旁水之名和我同去游玩，一行数人，乘小车而去，到河边安顿好车子，踩着河中蜿蜒排列的石头过去，见路边草木葱茏,溪流潺潺，纷纷赞不绝口，及至爬完坡路到我家门口，个个两鬓渗汗，气喘吁吁，再无青山绿水的佳话。还有一次，随领导办事路过家乡，有幸邀领导一同到家小坐。车行至河边，河水干涸，乱石横卧，为不让领导扫兴，我只好下车将河中挡路的几块石头搬开来，车子才颠颠簸簸勉强通过。2003年冬天，母亲在渭南住院后回去。车开到离河不远处家里早有人在那儿接应，告诉我车进不了村。除了河不好过外，关键是进村的那条坡路上满是泥泞。那条路紧靠山崖，光照少，下雪之后别的地方雪融路干，那条路一直是早晨冻的结冰，下午消得既粘又滑，车辆根本无法通行，无奈只好背着母亲回家。
一晃，几年又过去了，大前年的春天，母亲在电话里告诉我，进村的路已经全部硬化了，村西的河上也正在建桥。母亲还特意告诉我再过一段时间我回家时，车一下子就能开到家门口了。到了年底，我专门找了辆车准备体验一下子把车开到家门口的感觉。快到村子的时候竟然一不留心车子已经过了河。正在遗憾过河时没有缓一些，好体味一番那条祖祖辈辈淌了几代人的小河上架了桥后走过去的感觉，车子却已经到了家门口。原来从河边到村头坡底拐了几道弯的小路改直了，加宽了，铺了水泥，平了，也近了。回家后才知道，不但我们那个村子，全县所有的村子都通了水泥路。以前通村路不经我家门口，新修的水泥路改道从我家门前经过，以前门可罗雀的家门口如今整天人来车往，拉石料的、贩粮食的、收草药的、卖菜的，大车小车、摩托车、出租车络绎不绝，早晨五六点还有通往县城的班车经过。
路好了，回家也方便了。有几次回去，我特意来到村西那条河新修的桥上，倚着水泥栏杆，任身边时不时疾驰而过的车辆在我面前扬起乡间的灰尘，望着桥下清澈见底的河水在石滩上湍流，溅起白色的浪花，眺望不远处雄伟的水库大坝、蓝天下苍翠的群山和山脚下绿树掩映的村庄，我仿佛第一次发现我们的村庄是那么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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