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型发展是山西的根本出路——《中国环境报》记者对话山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张复明

时间：2022-02-23 16:05:35 浏览量：次

和谁对话？

张复明，1963年9月生，山西省介休人，管理学博士、研究员，现任山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省政府决策咨询委员会办公室主任，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新世纪学术与技术带头人，国家社科基金经济学科评审组专家。曾长期从事区域经济、可持续发展、城市发展研究。

为什么对话？

山西省的经济特点和资源环境问题大家有目共睹。当前，山西省正在将转型发展、安全发展、和谐发展作为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的重要载体和战略重点。我们想知道，山西这个传统的资源大省为什么要实现转型发展？在转型中存在哪些困难？如何才能成功实现转型发展？

张复明怎么说？

现在的转型，就是要使山西经济从资源依赖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变。这个转型是山西省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走向新时期的重要起点。山西实现转型最少需要30年。转型发展是一个系统工程，除了产业转型、方式转型和动力转型外，还涉及生态转型、城市转型、技术转型、制度转型、文化转型，形成转型的制度安排、理念转变、文化氛围等。

对话人山西省政府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张复明

采访人中国环境报记者张可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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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提出转型发展、安全发展与和谐发展战略

关键思路　　

资源型地区经济发展教训惨痛

记者:山西省正在实施转型发展、安全发展与和谐发展战略，请您介绍一下相关情况。

张复明:长期以来，大规模、群体性和高强度的资源开发，形成了山西高度依赖资源的经济体系。发展的惨痛教训告诉我们，不加快结构调整，不转变发展方式，不实行转型发展，资源支撑不住，环境容纳不下，社会承受不起，经济发展难以为继，可持续发展不可能实现。山西省将转型发展、安全发展、和谐发展作为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活动的重要载体和战略重点，确实抓住了全省当前影响和制约科学发展最突出的矛盾和问题。

记者:在3个发展中，最重要、最根本的是什么？

张复明:最重要、最根本的是转型发展。转型发展是科学发展的支撑和要点，安全发展是科学发展的保障和前提，和谐发展是科学发展的目的和归宿，转型发展在3个发展中具有纲举目张的意义。山西省委书记张宝顺已经对转型发展的内涵做出了高度概括:从传统产业独占天下向支柱产业多元化转变，从粗放落后的发展方式向节约、集约、绿色的发展方式转变，从资源依赖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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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型发展历程

关键思路

由局部和个别行为上升为主导战略

记者:我记得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在乡镇企业发展的大浪潮中，有些县就提出了调产转型的战略。不知您对此怎么评价？

张复明:转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国际上成功实现转型发展的区域至少用了30年时间。从战略层面讲，山西的整体转型刚刚起步，但从企业和县域层面来看，转型发展已经探索了多年。

从某种意义上讲，改革开放本身就是最大的转型，是从传统社会向现代化社会转变。记得上世纪80年代，山西省平定县就提出了“三转三结合”，即地下转地上、黑色转绿色、煤炭转非煤等。这个转变当时被誉为是内陆地区特别是资源地区发展新模式，可以与苏南模式和温州模式相媲美。乡宁、泽州等县市也探索过不同方式的转型。

随着国企改革、剥离辅业，大型煤炭企业开始实施多种经营，发展非煤产业，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寻找新的增长点，解决下岗职工再就业问题。

城市的转型也在不同程度地展开，如孝义实现了“减少企业数量，扩大生产规模，延伸产业链条，产品上档升级，产业减污增效，资源综合利用”的绿色崛起，太原通过实施绿色标准推进绿色转型等。

这个时期所有的探索都是局部的、具体的，没有上升到整体、战略的层面。现在的转型则是很明确的战略转变，有很明确的定义，就是要使山西经济从资源依赖型向创新驱动型转变。这个转型是山西省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走向新时期的重要起点。

记者:山西从建设煤炭能源基地到建设清洁能源区，再到建设新型能源与工业基地，是否一直在探索转型的路子？

张复明:是的，转型伴随着改革历程一步步地向前推进，改革也随着转型一步步深化。山西省对转型的认识在逐步深化。从2006年山西省第九次党代会提出“四条路子”，到2008年10月省委书记张宝顺提出实施转型发展、安全发展、和谐发展的重大战略，经历了必要的思想和理论准备，真正从战略上明确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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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施转型发展的原因

关键思路　　

严峻现实迫使山西寻找新出路

记者: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出转型发展？

张复明:转型是一个长期思考和探索的过程。国际上有些经验教训对我们产生了警示作用。以荷兰为例。20世纪60年代，荷兰是一个以制造业为主的发达工业化国家。荷兰在北海发现了新的天然气资源，天然气产业很快成为荷兰的头号产业。然而，天然气生产迅速膨胀、资源骤然增多，导致本币升值，要素成本提高，使花卉出口和制造业两大支柱产业受到严重打击，最终致使国家经济濒于崩溃。这种过度依赖资源开发、以初级产品部门异常繁荣而导致其他部门衰落的现象，国际上称之为“荷兰病”。

德国鲁尔、美国阿巴拉契亚等城市，则是资源型经济转型的成功典型。鲁尔是以采煤工业起家的工业区，曾经是德国工业化的引擎，但到上世纪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由于能源结构变化及其他原因，出现了经济滞胀、严重失业等问题。之后，通过技术创新、改造传统产业、扶持中小企业及转岗培训等，蜕变为创新与知识驱动型经济体，成为活力四射的欧洲新经济典范。

山西省自身的教训非常深刻:几十年的能源基地建设，经济增长速度慢，而资源破坏、环境污染严重，可持续发展能力在全国排名靠后。让山西难以承受的还有经济发展的剧烈波动。远的不说，1997年、1998年山西省经济就发生了很大波折，煤炭卖不出去，又找不到新的增长点。这一现实迫使山西不能不寻找新的出路，进而考虑转型发展。

我曾经在《山西21世纪议程》一书中，剖析了山西发展的两大症结:一是发展不足。人均GDP只占全国平均水平的七成，尚处于工业化中期，城镇化的水平、质量和效率处于国内中游偏后，小康建设处于第三梯队；二是发展不当。发展的策略、方式、途径、模式不符合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城乡发展失衡，区域发展失衡，经济与社会发展失衡，人与自然发展失衡。中央提出科学发展观，要求实现经济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在这一大背景下，山西省进行了从上到下的深刻反思。

记者:今年上半年山西省GDP下降了4.4％，是全国唯一的负增长省份。造成经济持续下行的原因是什么？

张复明:造成山西省经济持续下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国际金融危机及其引发的能源原材料需求萎缩和价格下降、过于单一的产业结构所固有的经济脆弱性，前些年财政高速增长的翘尾性影响等，是影响经济增长的4个最主要因素，对经济运行产生了多重压力。此外，去年襄汾“9·8”尾矿溃坝事故对一些行业和地区的后续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国家新近出台的有关扩大消费的经济刺激政策对山西这样一个制造业不够发达的省份而言，其直接拉动作用不大，这也是一个重要的客观原因。

面对国内外严峻的经济形势和较大的经济下行压力，山西省没有为了一时的经济增长而降低产业准入门槛，没有为了一时的经济增长而停止淘汰落后产能，也没有为了一时的经济增长而放松安全生产，更没有为了一时的粗放增长而牺牲生态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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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型的主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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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业转型、发展方式转型和发展动力转型

记者:山西省转型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张复明:主要包括资源型产业转型、发展方式转型和发展动力转型。资源型经济不仅是煤炭，还包括焦化、冶金、发电等与煤炭紧密联系的系列产业。山西的资源产业主要集中在采掘业，这种以资源和环境为代价的单一产业，对地区、对国家，对整个工业化的破坏很大。资源型产业转型就是使这个产业升级优化、改造提升、做优做强，向高效、现代、综合型经济转型发展。如抓住当前市场放缓的时机，适度调节资源开采，增加资源储备，在低成本整合资源的同时，加快实施战略性重组整合。全省各类合法矿井现有2598座，到2010年将压减到1000座左右。

通过转型，山西省要实现发展方式由粗放向集约转变，向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转变，由能源消耗大省向节能降耗技术工艺示范区转变。发展的动力则要从依赖资源向人力资本、创新驱动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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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转型发展难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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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从单纯依赖优势矿产资源，转向依托人力资本、社会资本；如何处理好加快经济增长、提升产业结构高度和降低开发代价等问题

记者:山西是典型的煤炭财政，煤炭工业收益占全省可用财力的一半。山西的财政收入和经济发展，可谓成也煤炭败也煤炭。此番经济转型发展的难点在哪里？

张复明:以煤为主的经济发展模式转型的难点很多，最突出的有3个:一是如何从单纯依赖优势矿产资源，转向依托人力资本、社会资本；二是如何处理好加快经济增长、提升产业结构高度和降低开发代价的关系；三是如何协调保障国家能源安全、促进区域综合发展和改善人民生活水平三大目标。

现代经济的实践已经证明，自然资源丰富的区域，未必是经济增长最快的区域，甚至会是经济发展的落后区域，掉入比较优势陷阱。山西是典型的资源型地区，多年来经济增长的引擎主要是以煤焦冶电为主导的产业。要实现转型发展，改变支柱产业单一的局面，必须摆脱对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但由于长期资源型经济的繁荣，对发展非资源型产业所必需的人力、技术、资本等要素产生了严重的挤出效应，从而对产业转型和经济转型产生严重制约。如何从单纯依赖优势矿产资源，转向依托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是山西省经济转型必须破解的首要难题。

科学发展观的本质是发展，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保持一定的经济发展速度绝对必要。按照国际上鲁尔、洛林等资源型地区成功转型的历程看，在体制机制环境都较为顺畅的环境下，资源型地区实现转型至少需要二三十年时间。山西省提出产业结构调整虽然已多年，但新兴产业和接替产业至今尚未形成明显优势，还不可能替代资源型产业，成为支撑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以煤炭开采为代表的矿产资源开采对伴生资源、地下水资源、生态环境的破坏，也不可能从根本上得到遏制。科学发展观对转型发展的迫切要求，与保持经济稳定增长对资源型产业的依赖，是当前制约全省转型发展的又一突出难题。

煤炭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仍然是我国的基础能源，山西在全国能源安全供应格局的地位短时期内还没有其他省区能够取代，保障国家能源安全是山西必须承担的责任。但是，山西矿业开采一枝独秀，非矿产业没有摆脱对母体的依赖，竞争力较弱，吸纳就业能力低。煤炭价格没有完全体现安全、生态、环境、灾害等全部成本，收入失衡、心理失衡、发展失衡等社会问题有增无减。如何在挖煤与转型发展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确实是山西实现科学发展面临的又一道难题。

记者:山西实现转型需要多少时间？

张复明:我认为，山西实现转型最少需要30年。转型发展是一个系统工程，除了刚才说的产业转型、方式转型和动力转型外，还涉及生态转型、城市转型、技术转型、制度转型、文化转型，形成转型的制度安排、理念转变、文化氛围等。并且，如果人们的认识不统一、思想不统一，不能形成转型发展的社会氛围，就不能形成统一的行动，转型也就不可能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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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现转型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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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新转型发展的推进机制、制订十大产业调整振兴规划等

记者:为了实现转型，山西采取了哪些措施？

张复明:面对转型发展的突出问题和深层次矛盾，山西省正迎难而上，构建有利于转型发展的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机制、环境保护机制、资源节约机制、科技创新机制和人力资源支撑体系，创新转型发展的推进机制，有序推进转型。

山西省从自身产业特征和产业演进规律出发，及时制订了十大产业调整振兴规划，并且向中央提出把山西省列为转型发展政策试点省的建议。明确把提升和改造作为下一时期的产业发展要点，防止低水平重复建设，防止产业同构化竞争，倾斜支持企业技术创新、工艺改造和设备更新；瞄准产业和技术前沿，建设重大调产工程项目，加大煤炭、焦炭、冶金、电力4个传统产业改造提升力度，下大气力培育发展新型装备制造业、现代煤化工、新型材料工业、特色食品工业、文化产业、旅游产业，努力构建现代产业体系。同时，实施服务业的“1＋10”工程，组织编制“313”农业产业化规划。

在产业振兴规划的引导和推动下，一些调产重点项目和亮点企业已经显现出勃勃生机，新的产业正在积聚能力、蓄势待发，部分产业园区和工矿城市发展态势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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