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闭幕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为2010年中国经济发展定下基调：在中国经济企稳向好之际，明年经济增长将重点在“促进发展方式转变上下功夫”。会议强调，综合国际国内经济形势看，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已刻不容缓。做好明年经济工作，重点要在促进发展方式转变上下功夫，真正把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和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有机统一起来，在发展中促转变，在转变中谋发展。在我们看来，“转型”是中国经济“保八”之后的关键词，而中国经济转型的关键在于——究竟以何种方式来实现经济发展模式的成功转变？说白了，中国经济转型就是要将长期依靠高投资和高出口的双驱动模式，逐步转向依靠消费为主导的模式上来，但实际上，中国经济转型已经谈了很多年，由于涉及产业结构调整、收入分配结构改革等根深蒂固的老问题，一直没有能够取得应有的效果。在此背后，中国对经济虚拟化趋势重视不够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那么，到底何为经济虚拟化趋势？经济虚拟化程度与中国经济转型之间又存在怎样的关系呢？这些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一、如何看待经济虚拟化趋势？
源于美国次贷危机的本轮全球经济危机，再次让虚拟经济发展成为了焦点，许多人的看法是，本轮经济危机的罪魁祸首在于美国经济虚拟化程度的过度膨胀，尤其是在金融领域的创新过度。正是基于此，一些人士甚至还将虚拟经济视为“洪水猛兽”，谈虚拟经济必与泡沫化挂钩。诚然，虚拟经济的过度发展确实会助长泡沫经济，甚至给经济造成沉重打击，但在我们看来，就目前中国经济的虚拟化程度而言，显然与发达国家相去甚远，仍处于初期阶段，此时过度强调国内经济虚拟化的负面效果就有点言过其实了。对中国政府来讲，不仅不应该遏制虚拟经济的扩张，还应该鼓励和加大刺激经济虚拟化程度的力度。
不少人士认为，全球经济的虚拟化应该从1971年尼克松宣布美元不再兑换黄金开始。在这之前，股市、债市、期货市场、房地产市场以及外汇市场虽然其虚拟性质不变，但是其规模和相互关系尚未发展到“从量变到质变”，最终形成一个具有新功能的整体经济领域的地步。此后，在金融自由化、信息技术和金融创新的推动下，金融全球化使世界经济虚拟化的发展态势日益显著。
不过，安邦首席研究员陈功对经济虚拟化的理解要宽泛得多， 陈功 先生1999年与著名经济学家 吴敬琏 先生讨论经济泡沫化问题时提出了“经济虚拟化趋势”概念。所谓经济虚拟化，实际上就是资本和技术的扩张引起的实体经济向另一个空间的发展进程。简单说就是一种放大了的实体经济。经济虚拟化是一种时段性的产物。此后，经济体系将恢复成为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实体经济。陈功认为，从第三产业的形成开始，经济就已脱离实体走向了虚拟化，货币从硬币、纸币走向电子货币是经济虚拟化在资本以及交易手段方面的一种表征，网络科技的发展，以及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形成的资本过剩，只是加速了经济的虚拟化。承认并且正视经济虚拟化具有非常重大的现实意义，在政府行政管理、资本过剩及其管制、鼓励科技的发展、教育，甚至是对网络股价值的理解上都具有明显的现实意义。很多人不理解网络股，说是泡沫，但如果承认虚拟经济，就会明白网络股的价值也具有极大的虚拟性。用经济学家 仲大军 先生的话讲，就是“虚拟产品的价格弹性特别大”。而且由于经济虚拟化导致市场空间虚拟化，人们并总能确定一个明确的需求，因此也自然不能明确地勾勒出网络股的价值。“因而目前网络股的股价出现了与传统企业股票不同的表现，的确有它一定的道理”。类似的还有政府的行政管理问题，随着经济虚拟化的进展，套用对实体经济的管理方法，对社会发展显然是有害的，而且用处不大。比如，在互联网的发展问题上，采取限制性的做法就是一例，因此管理手法的陈旧实际是阻碍了经济的发展。
二、经济虚拟化趋势与产业结构调整是一致的
不论是经济学理论，还是发达国家的实际发展历程，经济虚拟化与产业结构调整都呈现出基本一致的规律。
从经济学理论上讲，德国经济学家乔纳森·特南鲍姆所提出的经济“倒金字塔”结构模型，即形象地表明了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在现代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变化走势。特南鲍姆认为，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全部经济金融化的价值都可以构成倒置的金字塔结构，该结构分成四个层面。第一层面为金字塔底部以实物形态存在的物质产品；其上是商品和真实的服务贸易；第三层是股票、债券、商品期货等；最上层是完全虚拟的金融衍生品。倒金字塔结构有其严密的构成规则和运行规律。总体而言，倒金字塔结构上层部分的增长要远高于底层部分的增长，整个倒金字塔结构增长呈非线性特征，保持着稳定的增长比例（图1）。一般而言，发达国家倒金字塔结构的层面比较丰富，而发展中国家倒金字塔构成层面内容则相对单一。其实，在20世纪50年代英国经济学家克拉克通过研究就发现，在产业结构上各国存在着明显的变化趋势，即第一产业显著下降，而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显著上升。国家越发达这种趋势就越明显。在克拉克研究的基础上，美国经济学家西蒙·库兹涅茨在20世纪70年代进行了更为深入和广泛的研究，他进一步证实了产业结构演变上的规律——即第一产业逐步下降，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显著上升，并且经济越发达这种趋势就越明显。
图1：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的倒金字塔结构
从发达国家的产业实际发展历程来看，随着经济虚拟化程度的不断提高，经济结构的倒金字塔结构表现得十分明显：一是在生产结构上，美、加、英、意和日本等发达国家先后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第三产业比重急剧上升，第三产业增加值占本国GDP的比重都在47%以上，到1993年，上升到57%以上，美国上升最快，达到70以上。二是在价值结构上，西方发达国家金融资产的价值在20世纪80年代迅速膨胀，特别是进入90年代，各国金融资产的价值已是GDP的3倍左右，同样形成了一个倒金字塔型。从美国股市道琼斯指数100年来的变化可以看出，道指在短短10年间（20世纪90年代）增长的幅度远远超过过去90年的积累。另外一方面，从西方发达国家近20年金融资产与GDP之比的变化情况来看更是如此。实际上，正是由于发达国家和地区经济产业虚拟化程度很高，因此经济的强势地位十分明显。在发达国家，第三产业领域里的就业岗位占绝对比重。有关统计显示，这个比重在美国为74.5%，法国为74%，英国为72.8%，日本为63.1%，德国为62.2%。
中国目前的产业结构变动趋势符合世界产业结构的变动趋势，但产业结构中的突出矛盾是：一、二、三产业发展不协调，第三产业比重过低的问题未得到根本扭转，而在就业结构中第一产业的比重又长期过高。2008年，我国一、二、三产业GDP的比重是：11.3∶48.6∶40.1，而一、二、三产业的就业人数比例是：39.6∶27.2∶33.2。中国的服务业占GDP的比重仅为40%，与发达国家70%－80%的比例相距甚远，这明显和中国经济现在的地位是不相匹配的。当然，对比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第三产业比重还是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1978年这一数值仅为23.9%，1995年达到33%，特别是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之后，中国第三产业占GDP比重从1997年的34.2%上升到2002年的41.5%，但是从2003年开始，第三产业产值占GDP比重逐年下降，此后一直徘徊在40%上下。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是目前40%的第三产业比重，其中仍存在不少“水分”。陈功表示，为了响应中央政府加快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号召，许多地方政府和部分国企凭空就把企业产供销分立，只要能分立的就分立，而本来作为工业企业的产供销是一体的，它们中间也存在有机联系。但被这样一弄，本来是一个第二产业，一下子出现了好多的第三产业，工业比重下降了，生产性服务业比重提高了，实际上是人为地将第二产业切割为第三产业了。但是，这种人为制造的服务业即使再多，也没有实际增加什么，只是换牌游戏而已。尽管这使得国内经济虚拟化程度在不断攀升，但靠这种揠苗助长式的做法显然是不能速成的。陈功认为，如果地方政府仍只盯着大搞工业，而不能将经济虚拟化的“蛋糕”做好做大，那么中国经济的转型就很可能成空！事实上，中国经济虚拟化程度的提高必须与经济结构调整相伴随行，必须伴随着第三产业的真正发展，否则就只能是假的虚拟化趋势而已。
三、经济虚拟化趋势与居民收入水平是相匹配的
产业是一种社会分工现象，它随着社会分工的产生而产生，并随着社会分工的发展而发展。从宏观上看，经济虚拟化的发展程度实际上反映和体现着一个国家经济发展的整体水平，因为一国经济虚拟化程度越高，意味着其经济的强势地位越明显，社会分工与专业化水平将得到大大提高，其居民收益也就会越高。以美国为代表的发达国家经济虚拟化程度之所以较高，就是由于它们的服务业非常发达，金融、保险、运输、医疗、教育、体育、科研、影视、音乐制作等部门的全球优势地位突出，而由此也使居民的收入得到了大幅度提高。
据统计，1981－1999年主要工业国家金融资产占家庭净财富的比重的统计，当代美国人的财富中有82%以上是金融资产，英国、加拿大金融资产在家庭净财富中所占的比重为70%左右，日本和法国占60%左右。在1945－2002年美国总资产及其主要构成中，1945－1980年35年中虚拟资产增长了44.69%，而在1980－2000年20年的时间里，虚拟资产却增长了401.21%。此外，相关资料显示，美国在近30年的经济虚拟化进程中，逐步发展成为了一个以金融、房地产、职业服务等“高价”服务业为核心经济体。2007年，美国房地产服务业人均GDP高达72万美元、华尔街平均年薪高达60万美元。尽管本轮金融危机重挫了美国的虚拟经济，“去杠杆化”、“高价经济”也有了一定程度缩水，但是其模式还在，美国经济虚拟化态势并没有改变。
而与发达国家相反的是，中国的经济虚拟化程度仍然很低，企业使用虚拟资本的环境并不便利，只能以发展制造加工型产业为主，获取的是微薄加工利润，企业收益不太理想，居民收入水平也就很难水涨船高。事实上，近10多年中国劳动者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占比不仅没有提高，反而呈现出下降态势。1995年中国初次分配中劳动者报酬占比为51.4%，而到了2007年，这一数值仅为39.7%。
在经济虚拟化趋势的过程中，劳动者的收入回报也会逐渐上升。实际上，经济虚拟化程度对居民收入分配的作用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反映。一是初始财富值，这主要是由于经济虚拟化的发展可以使居民通过金融杠杆来赚钱，将稳定或较稳定的收入流放大为更多资产，针对西方发达国家的大多数研究均证实了成熟资本市场的财富效应，以美国市场为例，一般认为，股市财富每增长1美元，会使相应的消费支出增长0.04美元，即正财富效应的边际消费倾向约为0.04。中国近年来虽然资本市场也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或多或少可能会存在一点财富效应，但总的来说，离发达国家的水平还是有很大的距离。
二是劳动者工资的高低，这体现在服务业的高度发达，而总体来看，无论是企业利润还是工资收入，服务业都远远超过工业和农业。且不说美国华尔街员工的高薪代表了服务业需求收入弹性高的例子，中国的情况其实也是一样。按不同行业就业人员的劳动报酬看，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2008年，农业的人均报酬为12560元，制造业平均报酬为24404元，而服务行业大部分子行业的劳动报酬都明显超过这两大产业。金融业为53897元，房地产业为30118元，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为32041元，信息传输、计算机服务和软件业为54906元，教育业为29831元，文化、体育和娱乐业为34158元……当然，这个统计数据可能存在一定的误差，但基本上还是可以大体反映出三大产业之间的劳动报酬差异。
改革开放30年来，中国居民收入增速长期以来低于GDP增速，收入分配不均已是一个十分突出的问题。在我们看来，这背后一个重要的因素在于中国经济虚拟化程度太低，服务业发展水平严重滞后。现在中央政府提出加大国民收入分配的调整力度，但所面临的阻力非常大，能否真正推进其实并不太乐观。实际上，倘若没有经济虚拟化程度的大幅提高，广大居民收入要想大幅提高，扩大国内消费需求要想取得大突破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四、中国经济转型应高度重视经济虚拟化
经济虚拟化是市场经济发展的一种客观趋势，并已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新动力。从目前全球的情况看，世界经济已经进入名副其实的服务业经济时代。在发达国家，服务业已经成为国民经济中的最大产业；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服务业的规模和地位也在迅速上升，其增长速度已快于其他产业。
按国际经验，一个国家或地区人均GDP超过3000美元时，第三产业将成为主导产业并持续上升，但中国目前虽已跨过了人均GDP 3000美元这道坎，但服务业发展水平明显偏低。据世界银行最新统计，2007年世界高收入国家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超过70%，中等收入国家这一比重为59.3%，低收入国家为47.5%。而在同期，我国这一比重只有40.1%，与美、英、德、日等发达国家相差20－30个百分点，与巴西、印度、俄罗斯、韩国、菲律宾也相差10多个百分点。
目前中国经济虚拟化程度发展严重滞后的状况还没有根本改变，这与国内一、二产业发展升级需求非常不匹配，也与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经济转型的要求明显不相适应。尽管国内许多地方在朝这方面推进，生产性服务业也成为越来越多官员的口头禅，但始终没有摆脱大搞开发区、搞基建、扩张房地产的“模式”，过度青睐制造和装配工业仍是各地一贯的做法。即使是国内一些经济虚拟化程度较高的城市，假虚拟化态势问题也十分严重。
在陈功看来，中国经济转型应该重视经济虚拟化程度的真正提高，而非人为地制造经济虚拟化的繁荣幻想。经济虚拟化的背后实际上蕴含着很多东西，例如教育水平、居民收入等等，必须伴随中国经济结构的调整，伴随消费经济的发展，经济虚拟化程度越来越高了，第三产业才会真正发展，中国的经济转型才可能达到预想目标。
陈功指出，实际上，城市化的过程，就是经济虚拟化的过程，因为城市扮演着服务中心地的角色！城市之所以能够吸引更多的人